走了一陣，姬傲劍忽然道，“八姐，我們走的好像不是去杭州的路？”

姬水鏡道，“不用去杭州，去金陵城裏。”

姬傲劍一呆，“為什麽？”

姬水鏡道，“今天六姐炮轟大明衛的衙門，全南京都知道了。這種難得的熱鬧場面，楚先生閑得很，肯定會去看的。”

姬傲劍十分嘆服，八姐神機妙算，想的就是比自己深遠啊。

他問，“這日頭都快到中了，六姐說不定已經把衙門拆完了。”

姬水鏡道，“你聽到炮聲響起來了嗎？”

姬傲劍道，“這沒有，難道六姐真的還沒動手？”

姬水鏡笑道，“拆衙門是示威給人看的，得講規矩講氣派。按民間習俗，要挑良辰吉時動手。”

姬傲劍道，“挑什麽好時辰？”

姬水鏡道，“午時三刻，人頭落地。”

姬傲劍無語，好吧，這拆衙門確實是和菜市場斬頭差不多的性質，的確應該午時三刻動手。

他們進了南京城內，果然萬人空巷，想來百姓都去看熱鬧了。

大明衛在江湖和民間的名聲都十分不好，他們的衙門被人炮轟，自然是大快人心之事。

一路走向大明衛的駐地，遠遠就見到裏三層外三層，把整條大街圍得水洩不通，只怕真是菜市場斬頭也沒這麽有號召力。

姬傲劍嘆道，“在外圍根本就看不見了，還擠什麽？”

姬水鏡道，“大家都喜歡湊熱鬧嘛。江湖傳言：有熱鬧不看是王八蛋。”

姬傲劍道，“可是這麽多人擠在一起，怎麽找楚先生？”

姬水鏡道，“幹嗎往人堆裏找楚先生，他一定會找個視野廣闊的地方慢慢欣賞，你往旁邊的樓上找。”

姬傲劍擡頭一看，果然這條街上，凡是有樓層的房屋，二層以上都是擠滿了人，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在看。

想起後世開奧運會的時候，周圍樓房高層也是早早就被人訂滿，古今都是同理。

他搖了搖頭，“屋子太多，這也很難找啊。”

姬水鏡道，“你好歹也是武學名家了，用意境去找。”

姬傲劍運起心神感受了一會，搖頭道，“還是找不到。”

姬水鏡哼道，“真沒用。”

姬傲劍臉上一紅，“八姐，你已經找到了吧？”

姬水鏡臉上不紅，“沒找到。”

姬傲劍道，“你好歹也是宗師人物了，怎麽也找不到？”

姬水鏡道，“這裏人太多，幹擾太大。”

姬傲劍不服了，“為什麽你找不到就是因為幹擾大，我找不到就是我沒用？”

姬水鏡伸手在他頭上重重一敲，“少廢話，你快去衙門前的火炮陣地上問一下六姐，她一定能知道楚先生在哪裏。”

姬傲劍哼道，“你怎麽不自己去問？”

姬水鏡眼圈一紅，“我現在還有點不敢去見六姐。”

姬傲劍見她如此說，同情心立時上來，“八姐，我這就去問。”

他躥上墻頭，一路飛檐走壁，從房屋瓦檐上繞過重重人群，來到大明衛衙門前。

這裏果然擺了兩排炮車，黑洞洞的炮口對轉了前面的衙門。龍魂幫連火槍隊也來了二十人，占住了一大片空地場子。

姬傲劍從墻上跳下，對著正中的白衣人影喊道，“六姐。”

姬玉雪走過來道，“什麽事？”

姬傲劍道，“六姐，你可知道楚先生在什麽地方？”

姬玉雪道，“他在獅子樓的最上一層。”

獅子樓，怎麽這名字聽起來覺得好熟啊？對了，武二爺把西門大官人殺了的地方也叫做獅子樓。

姬玉雪忽然道，“八妹來了？”

姬傲劍點頭，“八姐來了。”

姬玉雪道，“給人家賠禮要有誠意。”

姬傲劍想，六姐你什麽都知道了？

姬玉雪道，“去吧，待人接物這上面，八妹遠比我強。”

姬傲劍又躥墻跑回去對八姐道，“楚先生在獅子樓的頂上。”

姬水鏡哦了一聲，“原來是在獅子樓上面，金胖子也在那裏。”

姬傲劍問，“金胖子為什麽也在獅子樓呢？”

姬水鏡道，“金胖子賴著不走，肯定是把獅子樓頂層包起場來看大戲。那地方寬敞，楚先生去那兒就不用和人擠。”

姬傲劍心想，這金胖子居然也要看熱鬧，果然有熱鬧不看是王八蛋。不過他竟然包場來看，真是有錢有勢。

“八姐，你能感應到金胖子的意境，怎麽找不到楚先生？”

姬水鏡道，“楚先生已經是六合心境了，在人多的地方，潛藏起來就難找。走吧，咱們去獅子樓踢場子。”

姬傲劍不解，“我們只是去請楚先生，怎麽會要踢場子？”

姬水鏡道，“萬一金胖子也在籠絡楚先生，不就是要踢他場子？”

姬傲劍好心提醒道，“金胖子沒走，高幫主多半也是留下來一起看熱鬧的。八姐，你要慎重。”

姬水鏡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，“有什麽要緊的，我還怕了他們不成？”

姬傲劍不信，“八姐，你才初入宗師，能打得過他們兩個？別看我，你不用指望我能幫得上忙。”

姬水鏡道，“我為什麽要指望你幫忙，我只要在樓上向下面大喊一聲，六姐，有人欺負我！六姐自然就會從天而降，過來英雄救美了。”

姬傲劍嘆服，“八姐，你果然是什麽都算好了。”

獅子樓是這南京城裏的有名酒樓，以紅燒獅子頭的拿手菜聞名。

這座樓一共三層，如今一層是空空蕩蕩，除了櫃臺裏的夥計，就再也沒人了。

二層之中人數挺多，不過幾乎所有人都擠到欄桿前去巴望，等著看龍魂幫開炮。

姬水鏡往三樓走去，只見樓道上守著兩排大漢，個個身強力壯，外家功夫顯然都練到了相當火候。

他們一見有人上來，就喝道，“什麽人，不得亂闖！”

姬水鏡笑道，“這金胖子果然是土皇帝做派，包場看戲，還放了這麽多門衛。”

守樓道的人此時看清了姬水鏡的模樣，個個驚得都說不出話來，眼中全是迷醉的神色。

為首之人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，咳嗽一聲道，“你是徐幫主喊來的姑娘？請上去吧。”

姬水鏡沒明白，“你說什麽？”

姬傲劍聽出了意思，低聲道，“八姐，他們以為你是秦淮河上來的。”

姬水鏡的臉登時黑了。

然後姬傲劍就見到這兩排大漢，一個個被姬水鏡拎起，像稻草人似地被直接扔往一樓。

樓下乒乒乓乓響成一片，二樓往外看的人都回過頭來，驚得都說不出話來。只見一個美貌少女隨手舉起那些彪形大漢，一個個在她手上全無還手之力，如同摔砸花瓶一般優雅。

樓上金胖子的聲音傳來，“下面是哪一位高人到來，何必和金某過不去，請上來喝茶。”

姬傲劍跟著八姐上了樓，這整整一層就是七人，除了金亭林、高破軍、楚淩風，秦淮幫徐興業和他的三個客戶朋友也在這裏。

金莊主和高幫主是宗師高人，徐幫主是本地強龍，都是有財有勢的人物，包個一層酒樓看戲，自然十分容易。

姬傲劍看到楚淩風果然在這裏，心下有些明白。這武林之中，上層人物都算是一個圈子裏的人物，相互間總有些認同感，除非有生死大仇，並不會過於排斥來往。

就算鹽幫漕幫和六姐有生意沖突，他們的宗師人物來給自己開莊賀禮，在場面上也大體遵照符合了江湖規矩，所以“五位宗師觀五星”依然被視為立牌坊時的佳話。

六姐那日說的不錯，武林人物都是一個階層，彼此之間視為同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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